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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是弔唁的話,其實已經晚了許多,就將此文當作我回憶的整理。

或許一切應該從中二開始說起。

踏入中二,新的班主任,部份新的同學,忘了是原來的課室還是移到隔壁的課室。似乎一個不尋常的班主任早就預告中二這年將會很特別。

那年我們的班主任是江偉錢老師,他會花時間帶我們到五樓活動中心玩集體遊戲,務求凝聚各位同學。當中一個原名「衝出重圍」的遊戲,後來被我們「改良」至「有仇報仇」,至今曾屬中二乙班的同學仍然津津樂道。

扯遠了,其實我要說的是那年的數學老師,相信最近大家都對她的名字並不陌生,因為她已在上兩個星期離開了我們。

很難想像當年的我是在想什麼,居然會浪費一整個美好的暑假去做那該死的數學課本習題,亦因為我早已完成危老師將會在課堂上要求同學們做妥的習題,所以我可以在大家都埋頭苦幹時,在課室裡任意遊蕩。可能是因為危老師從來不會呼喝我,叫我回到座位去,我對上數學課有莫名的好感。

又或者是另一個原因吧,她總會在教書中途說一些她自己的學習經歷、生活體驗。數學課本上,每個章節的開首必定有幅精美的圖片再加上一個問題來引導學生接觸新的課題。忘了那幅圖片或問題是關於黃金比例還是金字塔,總之大概就是說數學的美。危老師看見就開始侃侃而談,說到她當年到外國留學時,最後所交出的論文就是關於數學的美。不記得在什麼時候,她又說當年在外國留學時,放聖誕假時沒有宿舍寄宿,又沒有回香港,於是跟朋友一起乘火車到處遊玩。她又說過,將來退休了,希望回到大學繼續念書,再次享受校園生活。

到了中三,陳大銓老師跟危老師成為我們的班主任,隔年他倆都退休了。這年無緣再成為危老師的學生,因為被挑選到另一班接受教導。那年危老師告假多次,我想另一半的中三甲班是又喜又憂吧?喜的是又不用上數學課,憂的是不曉得最終數學的成績會怎樣,畢竟這年是中三同學面對選科抉擇的重要關頭。直到中三最後一天,我才知曉她多次告假的原因。那天,我清楚明瞭自己其實根本不懂安慰別人,老實說還有點打擊到我對說話的自信。後來我每次跟危老師踫面都會想起此事,她應該忘了,因為她幾乎連我是誰都不認得,但我總會想起。當我後來要安慰一位朋友時,我亦想起了這件事。

昨天,到了靈堂去,說好聽的是見她最後一面,其實只是一個讓大家集體悼念危老師的儀式而已。我相信她會收到我們的心意,但實際上,天曉得,唯一的確做到的只是令我們的心境平靜一點。直到瞻仰遺容前,我都抗拒接受她已離世的事實,看到了,才真正相信那是真實。

那晚在面書見到這個消息時,真的非常驚訝,腦中閃過中二時數學堂的一些片段,又閃過中三最後那天的片段。角色在小說、漫畫、電影中死掉,往往牽動觀賞者的情緒;在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去世,不但使你情緒波動,還令你好像被人奪去了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切切實實地將一個人從你身邊永遠分隔開去。

然後想起了會考中文科閱讀的一篇文章,游宇明的《只能陪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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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雨夜,好友提出告辭,我堅持要送他到車站。    

  最終,他攔住了我:「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反正只能陪我一程,就在門口止步吧。」

  我尊重他的意見。

  每一個人都只是穿插在他人生活中的一個片斷,這注定永遠只能陪人一程。你愛自己的父母,希望他們長命百歲,但你再孝順他們,他們也會走在你前面,你只能陪父母一程﹔你喜歡自己的兒女,時刻夢想用自己的身軀為他們遮風擋雨,然而,你再高大,總有一天你也要走在他們前面,你只能陪兒女一程。你擁有一個心心相印的妻子,但是,她前面二十多年屬於父母,後面幾十年會被兒女、命運分割,你只能陪妻子一程。你看重朋友之間兩肋插刀的友誼,然而,不是朋友離開你,就是你離開朋友,你只能陪朋友一程……

  因為只能陪人一程,你應該學會珍惜。他們饑餓時,你的關愛要成為一隻蘋果。他們寒冷時,你的呵護要變成一件棉衣﹔他們快樂時,你的笑容應該是最燦爛的﹔他們傷心時,你的撫慰應該是最真摯的……生活反復印證著:黑夜可以因為篝火的加入而變得明亮,冰雪卻無法因為寒風的參與而化為溫暖。

  因為只能陪人一程,你也應該學會放棄。你父母只能撫養你長大,你不要期望他們是你永遠的拐杖,可以支撐你全部的人生;兒女只是與你血肉相連的孩子,而不是你的奴隸,你要懂得尊重他們的人生選擇;妻子向你奉獻了愛情,但她的生命不是愛情的抵押品,你應該給她必要的私人空間﹔朋友可以溫暖你,但這種溫暖應該是開放的,你不能強行獨佔他人的友誼……

  你只是別人生命中的過客,只能與人共走一段路,這注定了你給予別人的有限性,又怎能要求別人無限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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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討厭說/聽到有人說,某某的離開是對我們的一個提醒,提醒我們要珍惜眼前人。這樣無疑是以別人的痛苦成就自己的幸福。為何不反過來看,因為自己深感對先人不起,非常內疚,於是抱著這種內疚的心情,令自己各方面有所長進,在有限的時間儘量好好對待別人?

收到消息翌日,有同學問我是否很傷心;昨晚,又有同學問我跟危老師關係好不好。我認為這種問題很難回答。說關係深,又不過頂多一年一次見面;說關係淺,又似乎不止是普通你教書我聽書的關係。說很傷心,我又沒流一滴眼淚;說不傷心,我又並非全無對危老師的掛念。或許就由我的心去回答吧。我會努力緊記她的教誨,記住她對當時年紀尚輕的我的影響。

「人究竟什麼時候會死?

「是心臟被槍打中的時候?不對!

「得了不治之症時嗎?也不對!

「喝了劇毒蘑菇湯之後嗎?當然不對!

「……是被世人遺忘的時候。 」

從昨天的場面看來,危老師會繼續生存在我們的心中,而我們又會從接受她對我們自身的影響,又再影響我們身邊的人。人與人之間不斷的影響,不就是人類生存的意義嗎?

在寫此文之前,拿出了去年跟前年的回憶端在面前,好好檢閱,然後將這些回憶好好收藏,藏到心靈的最深處。人總要面對不停的離合,未來或許會忘記當中所得到的,所失去的,但仍然不變的,是那份存在我們心靈中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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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0529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